你的位置:耀世娱乐 > 耀世娱乐介绍 >

我的父亲方先觉:他是如何率1.7万将士血战衡阳四十七天?

实际上,在第 46 天时,我的父亲已被剥夺了实权。当时,军中有人向日本人举起了白旗。事后多年,有人声称此举是为了撤走伤员。然而,这种说法并不可信,因为在此之前已经经历了多次战斗,如果需要撤退,完全可以直接行动,何必使用白旗?显然,我父亲并未下达这一指令,显然是在关键时刻,军中其他人将他架空,使他失去了对军队的指挥权。

方大炮不舍得责罚犯错士兵。

我的父亲方先觉,堪称一位纯粹的军人。此言不虚,盖因他对政治一窍不通。他性格豪爽,言辞直率,往往无所顾忌,因此常惹人不满。有人因此送他一个外号——“方大炮”,正因他敢于直言,不计后果。

方先觉

他曾向我提起,在黄埔军校三期的训练期间,学校食堂的伙食问题引起了学生的不满,大家普遍认为食堂克扣了食物。然而,无人敢站出来发声,于是他们便将矛头指向了我的父亲,一众学生纷纷怂恿他提出抗议。然而,他一旦与负责伙食的人员发生冲突,学校便立即做出了将他开除的决定。多年以后,这段往事终于得到了“平反”。谈及他的学历,他虽为黄埔三期优秀毕业生,实则未能在黄埔军校圆满完成学业。正当毕业在即,他却不幸背负了“不守军纪”的恶名。

此事并未令他从中汲取教训,他素来不擅长投机取巧与奉承迎合,他所精通的,唯有沙场征战之道。他踏入军旅生涯,起初担任连长一职。正是凭借他勇猛冲锋在前线的英勇事迹,逐渐在军中崭露头角,赢得了声望,这一切都是凭借他个人的努力,而非任何外力关系。在军队中,方先觉享有崇高的威信,为何部下甘愿为他浴血奋战?关键在于这位军长对士兵的深情厚谊。在我随父亲居住长沙的期间,我曾伴随他一同巡访部队,那时目睹了士兵们正在进餐的情景。无论何时何地,军官路过,战士们于用餐时均不得起身行礼。他言道,军旅生涯本就艰辛,若连一顿饭的安宁都不得保障,岂不更添困苦?

他并不愿意对士兵下手。

此外,军队中的贪污腐败问题尤为突出。将领们常用的贪污手段便是“吃空饷”。例如,一个原本拥有三万人的部队,经过几次战斗后,人员伤亡,实际可能只剩两万。然而,上报人数时仍按三万计算领取军饷,这便导致多出的那万名士兵的军饷被私吞。当时第十军历经多场激战,包括长沙会战与常德会战,兵员锐减,财政亦陷入困境。我父亲曾言:“我们自诩为‘泰山军’,乃国民革命军的骄傲,岂能衣衫褴褛?现有一笔资金,正可购置新军装——湖南纺织业发达,遂制作了大量军装分发给士兵。”穿上新军装后,士兵们亦不再穿着草鞋,我们随即制作了布鞋。

他将所有积蓄尽数投入士兵的福利之中,正因如此,当我们被迫撤退至台湾时,众多国民党军官均携带了丰厚的家产,携带着大量的金条,于台湾购置豪宅,生活得颇为宽裕。“我究竟是如何嫁给了这样一个不懂得敛财的人呢?别人一旦成为高官,无不设法聚敛财富。”

八根金条,虽贵重却难以持久,很快便耗尽。幸赖蒋介石念及方先觉往昔功绩,认为他不适宜担任正职,遂安排其担任副职。因此,我父历任多职,诸如澎湖防卫副司令、第一军团副司令等,实则职责不多,不过是蒋介石用来维持家计的权宜之策。

回顾过去,我发现与父亲及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之间的情感纽带,如今看来似乎显得较为疏远。这又是为何呢?早年他官职尚微,即便是担任连长或营长,亦不允许携家眷同行,唯有升至师长或军长之位,方得享有此待遇。因此,我幼年时居于上海,多数时间是在外公外婆的庇护下度过的,与他相聚的时光寥寥无几。随着他官位的升迁,事务日益繁重,忙碌之余,我们相聚的机会依旧不多。昔居浙江之地,彼时他率军转战江西、湖北,直至荣升第十军军长,驻守长沙,乃是我们母携幼子随其迁往长沙安家。

我家在衡阳购置了一处住所,意在长久居住。那会儿,他倒是常在家中逗留。然而,即便身处家中,他亦鲜少与我们交谈。我们呼喊一声“爸爸”,他不过应声而已,我们便迅速离去。他性格过于严肃,孩子们与他之间似乎难以找到共同话题。

言辞虽不多,他却教导我们阅读。在衡阳度过的那两年,我每日勤于挥毫,研习柳公权的书法。父亲严格督促,每日我们必须练字无数,并研读《水浒传》、《三国演义》、《东周列国志》等著作。幼年时,我阅读的书籍不多,因此在衡阳与父亲相伴的那两年,实则是我真正的启蒙时期。当时家中未通电灯,我们依赖燃油灯照明。夏日,蚊虫猖獗,我坐在灯光下阅读,手持扇子奋力驱赶,阅读的乐趣由此油然而生。那时,我的日常便是沉浸在历史小说的世界中。

家中藏书众多,然而我却鲜见父亲翻阅。他居宅之际,常客盈门,访者多以他的部属为主,亦不乏衡阳地界的诸多乡绅。在衡阳的那段时光,家中弥漫着最安心的氛围。彼时的衡阳,因战争而繁华,众多来自江苏、上海的工厂纷纷迁至此地,江面上船只穿梭,运送着木材与丝绸。常听闻长辈们讲述城中的歌厅、舞厅,然而我们的家却坐落在黄茶岭,远离了城区的喧嚣。黄茶岭彼时还未安装路灯,夜晚出行,灯笼成了必要的照明工具。虽然缺乏舞厅的欢声笑语,但街道上茶馆林立,顾客络绎不绝,还有美味的冰淇淋可供品尝。

那是美好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我们家自1942年底抵达衡阳后,无奈在1944年5月便被迫撤退。随着日军对大西南地区发起迅猛的攻势,局势变得极为危急。我们家原本便已定下撤退之计,我心想,若是父亲能迅速前往重庆担任高参,或许我们便能从此远离恐慌,不再饱受战乱的折磨。不久后,父亲归来告知,委员长已下令让他率军出征,敌方已迫近,形势紧迫,不容拖延,家眷应先行撤离。

昔日衡阳西站人流如潮,涌动着避难者。第十军的家属们被分配了两节车厢,紧急前往桂林。我们算是相对宽裕,然而这撤退过程却是匆忙而混乱,人潮汹涌,连车顶都挤满了人。我的母亲在那会儿刚诞下小妹,奶水不足,只能依赖奶妈喂养。不幸的是,奶妈并未随我们一同撤退,这让母亲犯了难:火车如此拥挤,孩子如何能够及时得到母乳?那时市面上尚无奶粉可供冲泡。

母亲在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觅,目光扫过,寻找着怀抱幼童的女性。终于,她发现了一对疑似来自浙江的夫妇,注意到那位妇女的衣襟前有湿迹——在那个年代,女性哺乳时并不使用哺乳垫,湿漉漉的胸脯显然是在哺乳。母亲上前询问,方知这对夫妇的儿子刚出生不久便不幸夭折。他们也觉得颇为巧合,因为无法乘坐火车。于是,母亲便邀请他们一同上车,协助照顾孩子。这对夫妇欣喜若狂,对母亲的慷慨相助感激不已。

桂林街面满是方先觉画像。

我们沿着旅程直至抵达桂林,得以入住桂系名将黄旭初的府邸。他慷慨地将临江之宅让予我们居住。彼时正值1944年6月,衡阳之战已爆发。

衡阳一役持续了长达47个日夜,堪称抗战末期正面战场上一场尤为惨烈的生死之战。衡阳地处大西南之门户,彼时更是多条铁路干线汇聚的要冲。日本军方扬言,仅需三日内即可攻克衡阳。然而,我父亲率领的部队誓死捍卫,顽强坚守了整整47日,直至弹尽粮绝。

战事的发展,我们事后方才得以悉知。彼时在桂林,信息传播极为不畅,家中亲人心悬一线,日日忧虑。桂林设有国民政府的后方办事处,前线消息汇集于此,方才辗转传入我家,而这些信息,亦不过是报纸上的报道。在衡阳保卫战持续了二十余日之际,我们漫步至桂林街头,只见各家店铺的橱窗内均贴满了照片,那是我父亲的肖像。照片上赫然标注着“民族英雄方先觉”的字样。

在我的记忆中,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父亲的肖像。至于战场上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并不知晓,那时的我尚且年幼,尚未懂得世事。在我幼年的认知中,父亲上战场仿佛是家常便饭,他自我出生便置身于硝烟之中。家中众人中,唯有母亲忧心忡忡,整日焦急地探寻父亲的下落。然而,直至衡阳之战落幕,依然没有父亲的消息传来。那段时光,我们如同置身于无边的迷雾中,不知父亲是生是死。

衡阳一旦失守,桂林亦迅速陷入紧张状态,我们随即启动撤退计划,乘坐火车抵达柳州,而后又从柳州转往独山。然而,铁路线在独山便告终止。驻足于独山,不久便听闻第十军中一位军官匆匆赶至此地。一番询问之下,得知军长尚在衡阳,虽生死未卜,却不幸被日军掳获。那时,士兵纷纷逃散,毕竟在城池难守之际,优先保障士兵撤离。我父则坚持到最后,与日军签署了停战协定。至十一月底,我们得知喜讯,父亲已被特工成功营救。

这段历史引发了诸多争论,争论的焦点在于是否将方先觉视为投降者。我的父亲曾坚守衡阳长达47天,按照某些观点,这似乎意味着他应当战至最后一刻才可称英雄。然而,人们为何要无谓地牺牲自己呢?战败后成为敌人的俘虏,这在两军对峙中是常见的现象。只有当你被敌人利用时,才可能被称为叛徒。

我父亲从未背弃忠诚,事实上,在战事最为惨烈的时期,他早已撰写了遗书,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衡阳城沦陷之际,城内尚有两千余士兵与两千余条生命存续。在战斗至极困顿之时,一位师长曾向父亲建议,提议我们尝试突围。然而,父亲坚决拒绝,他以过往的教训为鉴,指出在常德会战期间,余程万师长曾试图突围,却险些遭到蒋介石的枪决。当时常德守军人数本就稀少,而衡阳的情况更为严峻,伤兵众多。父亲断然表示,他绝不同意突围。在他看来,即便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国军队也应坚守阵地,先以牺牲精神捍卫国土。然而,若主将不幸阵亡,即便其他人成功突围,也难免会受到军法上的严惩。

那段时期的情形,另有一则旁证可循:待我随父亲抵达台湾后,他的随从副官王姓先生曾向我提及。他告诉我,在衡阳保卫战激烈至极的最后关头,有军人曾私下提醒他留意军长的手枪,并建议他将子弹取出。他们告诫,若是军长不幸陨命,众人也将同归于尽。

实际上,在第46日,我的父亲失去了实际上的权力。那日,军中有内部人士向日本人举起了白旗。后来有人提及,此举是为了撤离伤员。然而,这种说法并不可信,因为在之前的多次战斗中,撤退时并无必要举白旗,既有人选择直接撤退,为何独此一役要打白旗?我的父亲并未下达该命令,很明显,是在关键时刻,军内其他势力将他排挤出去,导致他丧失了对军队的控制。

炮弹袭来,方先觉挺立未避。

战后,父亲从不向家人透露战场的点滴,我仅能通过他身边的副官与参谋们的闲谈,间接窥见那些战事的片段。自军统的营救之下重获自由后,父亲重返重庆,受到了英雄般的热烈欢迎。然而,批评的声音亦不绝于耳,指责他向日寇投降。尽管如此,蒋介石表面上对此事并不愿多提,实际上第十军确实有人背叛,然而那并非我父亲所为。因此,迁台之后,尽管蒋介石未曾明言,他却始终在私下里关照我父亲,确保他总能有一份差事可做。

另有关战争的讯息,乃由我的母亲周蕴华所传来。父亲从不与我们这些孩子谈论事情,却会向母亲倾诉。我偶尔能听到他们提及“投降”二字,而母亲总是叹息道:“若非某某人的投降,那某某人的死便让我们陷入了如今的困境。”那时的我尚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如今回想起来,母亲的频繁抱怨,无疑暗示着背后必有他人暗中操纵。

据我所想,蒋介石内心想必也门儿清。曾有人在家中提及,蒋介石曾有一次召见我父,交代完事务后,我父正要出门,蒋介石却将其叫住,询问道:“衡阳投降之事,是否有人暗中策划?”

蒋介石突如其来的发问,令父亲一时陷入了沉默。父亲心知肚明是何人从中作梗,第十军人马寥寥,但他作为统帅,却不能明言是谁。毕竟,不论情形如何,一旦有人叛变,责任终归落在他的肩上,无法将责任转嫁给他人,这样的言语他实在难以启齿。

父亲默然伫立,未曾开言,蒋介石遂心领神会,温和地开口:“既然如此,你便安心离去吧,一切已无大碍。”贵为尊崇的显赫人物,你稍显迟疑,他便心知肚明其中的缘由。随后的1948年,国共两军在山东交战之际,一位师长在战场上被副官搀扶着撤离战场,声称因炮弹爆炸而晕厥。即便如此,蒋介石依旧将该师长处以极刑,指责其临阵脱逃。这位师长正是昔日衡阳守军的一员。

蒋介石对我父亲功绩的认可,源于衡阳保卫战在抗日战争中的重要地位。衡阳的坚守,历时47日,有效遏制了日军向西南地区的快速推进。在我看来,衡阳保卫战最深远的意义,在于其所展现的抵抗精神。第十军凭借有限的兵力,对抗日军的大规模进攻,最终以守军伤亡低于日军伤亡的战绩告终,这是日军未曾遭遇过的顽强抗击。

这场战役的胜负,与我父亲的性格密不可分。他待士兵如亲,使得士兵同心协力,甘愿效命,否则衡阳城恐难以坚守至如此之久。事实上,衡阳地理位置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其防御之难,自不待言。父亲曾言,镇守衡阳需三军之众,然而现实之中,我们却仅得一个军,且兵力远未充足。他肩负重任,临危不惧,战前每日亲临阵地进行细致考察,深思熟虑如何巧妙运用地形优势。正是这种细致入微的考量,孕育出了后世所称的“方先觉壕”——即在火力交叉的两侧,将斜坡切割成整齐的直线,宛如陡峭的悬崖,令敌军无法攀爬,而我方则可从容投掷手榴弹。这一切均源于战场的创新与智慧。

有一段小插曲,发生在衡阳保卫战期间。在双方暂时休战之际,双方军队均有机会重新集结力量。在这段宝贵的宁静时光里,我的父亲带领几位高级将领,一同前往坡地仔细检查防御工事。在彼处不远处,日本人目睹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走来,他们推测其中可能包含指挥官的身影,于是突然发射了一枚炮弹。那炮弹在我父亲身旁不远处落地,砸在地面之上,幸未引爆。一时间,众人皆惊慌失措,纷纷就地卧倒,而我父亲却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他为何愣住了?据他的副官后来告知我,恐惧是人的天然本能之一。当时,父亲自认为主将的身份,不料一颗炮弹落下,竟将他吓得不轻,如此胆怯,实在有失主将风范。最终还是这位副官毅然决然地将他强行拖拽至坡下。这无疑凸显了性格的差异。他坚信主将绝不能如此懦弱。幸而炮弹并未爆炸,若然炸裂,衡阳那47天的英勇坚守便不复存在。

沙场经验,拒儿从军

命运难测。在国民党溃败前夕,一位身份成谜的共产党人士曾与我父亲取得联系,力劝他勿再前行。此人在衡阳时期便已与父亲相识。此君学识渊博,乍看之下,俨然一位授业先师。他身着长袍马褂,举止间透露出浓厚的学者气息,曾在军中传授四书五经,众人尊称他为“刘老师”。抗战胜利后,他忽然从众人视野中消失,直至1948年,他又在南京意外现身。父亲视他如久违的老友,这位“刘老师”便向父亲保证,不必担忧,一切皆可放心。父亲则回应,让我仔细思量一番。

终究还是选择了前往台湾。回望往昔,或许是他念及与蒋介石的旧情。然而,若当时留在大陆,即便能挺过“三反”、“五反”的运动,在“文革”的风暴中也难免会被波及。那时的我们,又怎会预料到未来的种种。

冈村宁次

到了台湾,还碰到了冈村宁次。当时蒋介石准备 “ 反攻大陆 ” ,在阳明山训练军官,冈村宁次就在训练班里当教官,大家喊他 “ 白教官 ” 。冈村宁次也知道我父亲很会打仗,有一次他还来跟我父亲谈,说你们衡阳一战打得很厉害,那个战术能不能透露一下 —— 因为很少人跟日军作战能这么顽强的。

父亲曾言,昔日他在衡阳之地,曾遭遇过耳膜受损之苦,听力因此受到影响,故而难以详述。冈村宁次遂至蒋介石面前,抱怨道:欲向方先生请教战术事宜,却遭其婉拒。蒋介石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未作答。

实则告知他亦无妨,毕竟战术皆有其用,而衡阳的战法早已时过境迁。时至今日,我们所面对的并非昔日的手榴弹,而是导弹。然而,无论战争的形态如何演变,始终是人的意志在主导,人的精神在支撑。如今,我们缅怀衡阳保卫战,正是为了铭记那份抗战精神,绝不能让它随时光流逝而消失。

然而,尽管父亲一生都在沙场上征战,他却并不偏爱战争,甚至对子女投身军旅一事持强烈的反对态度。踏入台湾大学的学习殿堂,我在大一那年初尝人生百味,对于读书的真正意义尚感迷茫。恰逢空军征兵,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彼时,台大共有三位学子一同通过了空军选拔。学校为此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欢送会。直到此时,我才向家人透露了这个决定。父亲目光锐利,似乎即将爆发出愤怒,对我训斥道:“台大这样的名校,多少人梦寐以求却难以进入,你却考上了,竟还想参军入伍,难道你要成为飞行员吗!”他手中握着木棍,似乎随时准备挥舞向我。昔日,台湾的家具设计简约,多以竹材为原料。我立于一张竹制桌旁,父亲挥棒击落,我迅速跃起,幸免于难,但桌腿却承受不住力道,弯曲变形。

所以他是真打。这位素来不舍得惩罚士兵的人,竟在儿子立志从军之际,毅然决然地对他动起了手。

他心想,军旅生涯似乎并无多少乐趣可言,在战场上拼杀,仿佛只是徒劳无功,终其一生,不过是在台湾这弹丸之地度过余生,过得颇为窝囊。当我如愿以偿地考入台大之际,报名人数高达一万两千余名,我名列前八百名。此成就对我而言,宛如中了状元,父亲在与人用餐时也自豪地宣称,他的儿子已进入台大法学院,这无疑是一份极大的荣耀。因此,当我被征召入伍时,他坚决无法接受。他恨战争,非军人。

有传言称,我父亲晚年出家为僧,这纯属无稽之谈,根本不存在此事。当年,父亲在台湾因心脏病突发离世。作为长子,我在葬礼上手持他的遗照。父亲留给我们的,除了不朽的英名,别无他物。

2011年8月,我重返中国大陆,于衡阳邂逅了杨咏平先生。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均为1931年之产物。杨咏平先生乃1946年衡阳市参议会议长杨晓麓之子。当年,杨晓麓议长率团赴南京请愿,力主将衡阳命名为“抗战纪念城”。国民政府对此提议予以批准,蒋介石亦亲笔题写了“衡阳抗战纪念城”纪念碑名。在回忆往昔的交谈中,我惊讶地发现,我们竟然曾是黄茶岭华城小学的同窗。我向杨咏平先生提及我们的父辈,提及我们两位的父亲在当时的衡阳均享有盛名。有人戏言,方先觉与杨晓麓两位先生若将衡阳城出售,定能得价不菲。杨咏平先生不禁笑了,他言道:“方先觉将军曾将日军打得落花流水,因此,我父杨晓麓先生坚持要让衡阳人民铭记这段历史,让方将军与衡阳城一同永载史册,流芳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