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我们原本计划回新疆，结果临时接到消息说老婆的二舅去世了。提前改了行程，赶到阿勒泰参加追思会。二舅刚过完七十岁生日，按理说该享清福了，谁能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二舅在山东农村长大，家里有七个兄妹，他排行第五。小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他十来岁就得帮母亲算账，管着全家开销。有年冬天饿得不行，他偷挖生产队地里发霉的红薯藤，煮熟了自己全吃了，差点拉肚子死掉。后来参军当了五年兵，复员后在新疆桥梁公司干了大半辈子。他自学电焊技术，做事仔细，领导交代的任务从没出过岔子。

结婚时家里给他介绍了四个姑娘，他选了当会计的二舅母。两人没吵过架，每年五个月住阿勒泰，五个月在北京带孙女。孙子亮子非要上北京读大学，二舅当时气得半年没说话。那孩子后来真在北京办了教育机构，还挣了二十多个比特币。去年春节全家人在乌鲁木齐滑雪场玩了一圈，谁也没想到那是最后一面。

亮子上个月卖了乌鲁木齐的房子，钱全打给公司周转。二舅最后住院那阵子，还念叨着让老婆孩子别跟着遭罪。发病挺突然的，春节聚餐时他吃了两条五道黑鱼，第二天就说胃难受。检查说是胆囊癌晚期，北京专家都说治不了。

二舅母天天守在病房，有天半夜护士叫我们过去，老人已经不行了。临走前他握着儿子手说，别愧疚，人活七十够本了。现在他房间还摆着当兵时的相册，和二舅母结婚照并排挂在墙上。

医院走廊挂钟指向凌晨两点，二舅的病房里，最后那盏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