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年间,朝堂之上,皇帝正为国事发愁。
大学士张廷玉上前一步,说要保举一人。
雍正一听,哦?何人?
张廷玉吐出的名字,让所有人心里一咯噔。#优质好文激励计划#
他保举的,是阿克敦——一个刚被判了“斩监候”的贪官。
一个扔进死牢的囚犯,怎么就成了朝廷的救命稻草?
01
雍正皇帝,那可是清朝出了名的“拼命三郎”。
他这一辈子,光是用汉字批过的奏折,就有3万5千多件,这还没算上6000多份满文的。他批奏折,可不是写个“知道了”就拉倒,批语动不动就几百上千字,有时候批到大半夜,还在奏折上写“灯下随手写来”、“灯下率笔”。这工作强度,搁哪个时代都是卷王级别的。
皇帝这么拼,可国家这么大,事儿这么多,总得有人去干吧。雍正不止一次感叹“治天下惟以用人为本”。他用人的标准,有三个字:“公、忠、能”。
他觉得张廷玉做到了“公”,在“科场舞弊案”里,把自己亲弟弟张廷璐都给办了;他觉得李福做到了“忠”,讲原则、顾大局;他觉得田文镜做到了“能”,在地方上推行新政,清查积欠,是个“模范疆吏”。
雍正作为少数民族皇帝,他打心底里还是想多用用八旗子弟。朝廷也给他们开了不少“绿色通道”,比如满汉分榜录取。可问题是,八旗子弟大多都有世袭的官爵,舒舒服服就能当官,谁还愿意下苦功去寒窗苦读、考科举呢?
这就造成一个尴尬局面:皇帝想用满人,可满人里通过“高考”证明自己有真本事的,实在太少。
所以说,那些真能考中进士的八旗子弟,在皇帝眼里,那简直就是宝贝,是“香饽饽”,提拔起来那叫一个快。
咱们今天的主角,章佳阿克敦,就是这么一个“香饽饽”。
阿克敦,满洲正蓝旗人,康熙四十八年考中的进士。这在八旗子弟里,绝对是学霸中的学霸。
康熙皇帝很欣赏他,提拔他当侍讲学士,还兼着“国子监祭酒”,放白话就是全国最高学府的校长。
雍正继位后,更是觉得这人是个人才,一路高升。到了雍正四年,阿克敦已经坐上了两广总督兼广州将军的宝座,手握军政大权,妥妥的一品大员,封疆大吏。
但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站得太高,就容易飘。
阿克敦在广东这个富得流油的地方,没把持住。他竟然干出了挪用广东海关税银,还指使家里人向暹罗(也就是泰国)的商船索取贿赂的事。
这事要是放别的朝代,可能还有得掰扯,但在雍正朝,这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雍正这辈子最恨什么?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他继位第一年,就下狠手整顿吏治,推出了“耗羡归公”等政策,谁敢伸手,查出来一律抄家,抄个底朝天,连亲戚子弟的家都不放过。雍正也因此得了“抄家皇帝”的绰号。
雍正四年,广东道员李滨、福建道员陶范,都因为贪污畏罪自杀了,雍正都没放过他们的家人,硬是把赃款全给追了回来。
阿克敦这事被人弹劾,雍正大怒。查!必须严查!
结果一审,全是真的。
这下没得说了,阿克敦这是顶风作案。雍正下令,逮捕下狱,重判!
最后刑部给出的判决是三个字:“斩监候”。
这三个字一出来,阿克敦的政治生涯、甚至人身生涯,基本就交代了。他被关进死牢,就等着秋天开刀问斩了。
02
阿克敦在死牢里数着日子,朝廷外面却出大事了。
雍正皇帝碰上了继位以来最大的两个麻烦,而且是同时爆发,一个比一个要命。
第一个麻烦,在西北。
统治南北疆地区的准噶尔部,在噶尔丹策零的带领下,表面上对清朝恭顺,私底下一直在扩张。雍正想和平解决,对方不搭理。那就打呗。
雍正派出了大将傅尔丹和川陕总督岳钟祺,两路夹击。结果,在和通泊那个地方,傅尔丹带的清军主力被准噶尔军包了饺子,全军覆没,副都统以上的将领,一口气死了7个。
这仗打得太憋屈了。雍正脸上挂不住,决心要跟噶尔丹策零决一死战,把面子找回来。
可就在他要调兵遣将、增派援军的时候,第二个麻烦来了。
南方,出大事了。
接连下了好几场暴雨,引发了大水。大运河的苏北段,被淤泥给堵得死死的。
这在地图上看着不起眼,可对朝廷来说,这比和通泊战败还要命。
自古以来,江南的钱粮都是朝廷的财政支柱。大运河,就是朝廷的经济大动脉。
苏北水道一堵,就意味着江南的粮食、银子,一粒米、一两银子都运不到北京来。
雍正气得直拍桌子,这不就是个死循环吗?
西北要打仗,军费、粮草从哪来?前线几十万大军张着嘴等着吃饭。
没有钱粮,拿什么去决一战?拿什么去养兵?
这就是个死局。
当务之急,不是在西北立刻反攻,而是必须马上派一个能力超强的人,去把苏北的河道给疏通了。
03
雍正坐在乾清宫里,看着手里的烂摊子,愁得睡不着。
派谁去?
他身边不是没有能臣。鄂尔泰、张廷玉、马齐、田文镜……这都是响当当的名字。
可这些人,要么在身边参赞军务,是左膀右臂,根本离不开;要么就像田文镜,是搞地方治理的专家,但治水,那是个专业技术活,隔行如隔山,派他去,短时间内也搞不定。
就在雍正焦头烂额,感叹手下“无人可用”的时候,大学士张廷玉站了出来。
他向雍正保荐了一个人。
雍正一听这名字,估计都愣住了。张廷玉保荐的,正是那个在死牢里等死的阿克敦。
满朝文武估计都觉得张廷玉疯了。保荐一个贪官?一个“斩监候”的死囚?
这要是阿克敦去了,办砸了,或者卷款跑路了,你张廷玉也得跟着掉脑袋。
但张廷玉坚持。他向雍正担保,阿克敦虽然犯了罪,品行有亏,但绝对是个“现成的能臣”,眼下这局面,只有阿克敦这种懂行的人,能最快速度解决问题。
雍正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务实。
他知道张廷玉不会无的放矢,他也了解阿克敦的本事,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
眼下朝廷最大的事,是疏通河道,是保证西北用兵的后勤。至于阿克敦是不是贪官,这会儿没那么重要了。
事急从权。
雍正拍板,准了张廷玉的保奏。立刻把阿克敦从死牢里放出来,让他“戴罪立功”,马上去淮安治水。
04
阿克敦从死牢被提出来的时候,估计都以为是来押赴刑场的,结果是让他去当“钦差”。
这可真是……没时间感慨了。
阿克敦自己心里门儿清,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办砸了,连“斩监候”都不用了,估计当场就得被砍。
他一出狱,连家都没回,马不停蹄地就赶到了运河堵塞最严重的淮安地区。
到了地方,他不是先听底下人汇报,而是亲自下到河堤上,顶着风雨,深一脚浅一脚地去勘察。
很快,他找到了症结所在:清江浦河上的新庄闸,被水退后的淤泥堵得死死的。
按常规办法,就是组织民工,开挖,把淤泥全清走。
但阿克敦算了算,这工程量,没几个月根本干不完。可西北的军情,等得起几个月吗?
他绕着河道走了几天,提出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方案。
他不打算挖主河道了。他在给雍正的奏折里建议:在清江浦附近,新凿一条支河,作为辅道。
那漕船怎么过去?他提到了一个办法:漕船到了淮安,从仁、义二坝,通过“盘坝”的方式(一种利用水位差的转运方式),绕过淤塞区,进入淮河。
在当时,这绝对是最便捷、也最省钱的通漕保运措施。
雍正一看奏折,立刻同意。
阿克敦在新庄闸边上开挖新渠,“约长五丈,立闸三层”,主道辅道相互配合,硬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运粮的漕船重新动了起来。
江南的钱粮,又开始源源不断地运往京城,再转往西北。
雍正龙颜大悦。阿克敦这事办得太漂亮了,简直是救了命了。
河道疏通后,雍正下旨,免除了阿克敦之前的罪过。
05
阿克敦捡回一条命,但身份挺尴尬。
罪是免了,但官复原职是不可能了,他之前的位置早就有人顶了。让他专门管水利吧,漕运总督也没出缺。雍正一时之间,也没想好该怎么安排他。
就在这个时候,阿克敦又干了一件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事。
他给雍正上了一道奏折,主动要求亲赴伊犁,去跟准噶尔部的噶尔丹策零进行和谈。
要知道,这可不是出使友好邻邦,那是深入敌后。傅尔丹刚在那里全军覆没,这时候去伊犁,跟送死没啥区别。
雍正十二年八月,阿克敦离开北京,踏上了西行之路。他此行的任务,除了议和罢兵,还有一个特殊任务:索要逃到准噶尔的叛乱头目罗卜藏丹津。
四个月后,阿克敦抵达伊犁。
腊月十三,他跟噶尔丹策零举行了会谈。这次会谈居然异常顺利。噶尔丹策零表示,愿意接受“各自罢兵,休养生息”的建议。
虽然在交还罗卜藏丹津的问题上,对方打了太极,但停战这个基本点,双方达成了一致。
笼罩在双方头上几十年的战争乌云,开始散了。
阿克敦回到北京后不久,雍正驾崩,乾隆继位。
乾隆也知道阿克敦的才能,登基不久,就任命他为翰林院掌院学士。
雍正死了,准噶尔那边派人来吊唁,实际上是想探探新皇帝的口风。
为了安抚对方,乾隆三年,阿克敦再次出使伊犁。
这一次,双方正式达成了协议,“始定议以阿泰山为界”,和议成功。
这次和议,结束了双方长达半个世纪的战争,为边疆带来了长达二十年的和平局面。
阿克敦两次议和,居功至伟。和谈之后,他升任刑部尚书,成了乾隆的心腹重臣。
然而,阿克敦这个人的命,好像就是不太好。
刚当上刑部尚书没多久,他又得罪了乾隆。
这次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阿克敦在给乾隆上奏折的时候,一时糊涂,把对孝贤皇后的称呼写成了“先太后”。
这在皇家礼仪里,是天大的错误。
乾隆当场大怒,把阿克敦关进了监狱,又给他判了个“斩监候”。
这简直是命运的轮回。
两任皇帝,两次“斩监候”,阿克敦这辈子是跟死牢杠上了。
好在,乾隆发火归发火,过了几天,气也消了。他心里也清楚,阿克敦这是无心之失,真为这个杀一个有功之臣,不值当。
乾隆把他放了出来,但官职上先降了降,让他当“代理刑部尚书”。
阿克敦这下是彻底学乖了,埋头干活。过了不到一年,乾隆看他表现良好,又恢复了他刑部尚书的正式职务。
阿克敦在刑部尚书任上干了十多年,史书记载他“平恕易简”,意思是执法宽容,不爱为难人。
有一次,他考自己的儿子阿桂(就是后来乾隆朝的名将)。他问阿桂,如果将来你坐我这个位置,该怎么做?
阿桂那时候还年轻,回答得很干脆,说犯法的人就按律治罪,犯多大罪,给多大的惩罚。
阿克敦听了,气得举起拐杖就要打儿子。
阿桂不服。
阿克敦告诉他,天底下哪有不犯错的人?要都像你这样,别人一有过错就治罪,那当官的不是都要被杀光了吗?
这话,阿克敦说出来,分量太重了。
他自己就是那个“没按律条办”的活例子。
如果当年张廷玉不保他,如果雍正和乾隆都是像阿桂说的那样“按律治罪”,那历史上早就没有阿克敦这个人了。
也不会有后来那个一文一武、名留青史的父子名臣传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