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的太阳照常升起，可地上的人已经分不清晨昏。一位裹着头巾的母亲蹲在废墟里，手指抠进混凝土碎块，指甲缝里渗出血丝。她突然停住动作，从灰烬里拽出半截塑料小汽车——昨天还攥在儿子手心里的玩具，现在成了辨认遗体的证物。三十公里外，特拉维夫网红咖啡馆的玻璃幕墙映出年轻人自拍的影子，冰咖啡杯壁上的水珠正顺着手机屏幕滚落，和加沙母亲脸上的泪滴同步坠落。

联合国工作人员阿米尔攥着平板电脑的手在发抖，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每刷新一次就多出几行红色标记。过去21个月，五万八千多条生命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字，平均每天两百多个家庭永远缺了一角。手术室里没有麻醉剂，医生举着手机闪光灯给肋骨塌陷的孩子做手术，那束冷白的光照出孩子瞳孔里最后的倒影——是轰炸机掠过时扭曲的机翼。

救济粮分发点排起的长队，在无人机视角下像条蜿蜒的伤疤。五个不到车轮高的孩子刚领到罐头，F-16投下的精确制导炸弹就让罐头里的鹰嘴豆和孩子的牙齿一起嵌进了墙面。国际刑事法院的检察官捏着通缉令直嘬牙花子，这纸文书在加沙上空飘着，还没落地就被军火运输机的尾焰烧成了灰。华盛顿那边厢，议员们正给新一轮军援法案鼓掌，掌声透过卫星信号传到加沙，听起来和轰炸前的导弹定位声波一模一样。

巴勒斯坦老教师纳比勒的眼镜缺了条腿，他用橡皮筋绑着镜框给孩子们上课。教室早没了屋顶，弹坑里的积水倒映着支离破碎的乘法表。突然有孩子举手问："老师，'种族清洗'这个词要不要记笔记？"纳比勒的粉笔在黑板上断成三截，这个在废墟里教了三十年书的男人第一次答不出问题。对面楼顶的以军狙击手通过瞄准镜看到老人颤抖的肩膀，十字准心从太阳穴移到了心脏位置，又慢慢挪开——今天上级给的击杀配额用完了。

人道主义救援码头建得比歌剧院还讲究，钢结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可惜设计图纸忘了算潮汐，第一批靠岸的救援船刚卸货就被浪打翻，五百袋面粉泡成了浆糊。岸上的饥饿人群看着白花花的糊状物直流口水，这场景让举着相机的战地记者想起老家被牛奶泡烂的麦片。特拉维夫的电视新闻里，女主持人正用甜美的嗓音播报："我国建成世界首个智能人道主义走廊..."镜头一切，加沙父亲正用智能炸弹的残片给女儿当铅笔盒。

停火谈判桌上的咖啡杯印着星巴克logo，哈马斯代表手指刚碰到杯柄，以色列外长就按下遥控器。加沙地下的隧道在显示屏上炸成烟花图案，会议室里的吊灯跟着冲击波摇晃，咖啡渍在协议草案上晕染出巴勒斯坦地图的轮廓。美国调停人掏出平板电脑打圆场："各位看看这个新建的数字化难民营方案..."哈马斯代表突然笑了，他想起昨天在废墟里捡到的儿童画，那上面用蜡笔涂着：房子要有窗户，天空不要有飞机。

夜幕降临时，流离失所的一家五口挤在帐篷里数炸弹。六岁的小女儿发明了新游戏：听到爆炸声就亲一下妈妈的脸。统计显示这晚的空袭间隔平均8分12秒，孩子柔软的嘴唇在母亲面颊留下23个湿润的印记。二十公里外的军事基地里，AI系统正在评估今日打击效果，显示屏上跳动的"敌方减员数"刚好更新为93——和帐篷里全家人的心跳次数同步闪烁。

国际记者俱乐部的晚宴上，侍应生端着香槟穿梭其间。某大报主编正侃侃而谈新闻伦理："我们要平衡报道..."话音未落，他手机弹出加沙同事的简讯："手术室没电了，能否用你那边宴会的射灯打个光？"主编的镀金钢笔在采访本上划出长长的停顿，纸页渐渐被威士忌杯底的水渍浸透。宴会厅角落的电视静音播放着加沙实况，画面里抢救伤员的医生，白大褂上的血渍形状居然和主编餐巾上的红酒印惊人相似。

以色列的网红博主莉娜刚更新了沙滩自拍，防晒霜广告在评论区刷屏。她不知道三百块钱一瓶的防晒乳，在加沙黑市能换两罐婴儿奶粉。此刻加沙海滩上，十五岁的穆罕默德正用报废坦克的钢板搭遮阳棚，弹孔里漏下的光斑在他妹妹脸上拼出星座图。有颗炮弹在不远处炸开，气浪掀起的沙粒粘在女孩睫毛上，远看像莉娜自拍时特意点上的闪粉特效。

安理会第十五次紧急会议的表决器又亮起红灯，某大国代表的手指还按在否决键上。他西装内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女儿发来信息问暑假能不能去迪士尼。代表松了松领带，突然发现会议厅的电子表决屏和乐园的快速通行证取票机，用的是同款触摸屏技术。走廊里游行的抗议者高喊"立即停火"，声波震碎了自动贩卖机的玻璃，里面滚出来的可乐罐叮叮当当滚到代表脚边——和他在奥兰多给女儿买的那罐是同一个批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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