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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中度自闭的同桌聊成轻度后,他出国了,再见时相亲对象刚和我告白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

最能聊天那年,我愣是把中度自闭的同桌聊成了轻度。

后来。

他妈找到我,说他要出国了。

我立马接话:

「我懂,阿姨。

「一百万,让我离开你儿子,是吧?」

坐在后面偷听的陈然哭了。

吓我一跳。

还以为谁家水壶烧开了呢。

高二,班里转来个大帅哥。

叫陈然。

长得那叫一个帅,一米八三的个头,窄腰宽肩,标准衣架子。

可惜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没说过。

等老班介绍完,我立马举手:「老班,建议让这位陈同学跟我们班女生轮流当同桌,方便快速和大家增进感情!」

说完。

男生们「切」声此起彼伏。

陈然盯着脚面,脸上没半点表情。

老班一口回绝了我这为女生谋福利的建议,带着他去了后排那个超绝的单人位。

坐下后,他就开始盯着窗外。

一盯就是一整天。

我为啥知道?

因为一有空,我就扭头跟他介绍自己。

「宋楠桥,命里缺木,所以名字里有两个木。」

怕他不会写,我用记号笔在笔记本上大大写了这三个字,塞进他书本第一页。

高三,班里同学都被我叨扰怕了,没人愿意跟我同桌。

直到我把年级第一的学神拉下马,老班终于坐不住了,安排我和陈然一桌。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毕竟上学时班里唯一的自来水管都被我说漏过。

但陈然比水管还闷。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看着窗外,用他清晰的下颚线俯视我。

我琢磨着。

迟早得得颈椎病。

我试探着把辣条递到他面前:「嘿,吃不吃?」

他不说话。

「……」

我忍。

下课,我找他借笔记。

他:「……」

我:「!」

被人从头到尾忽视。

我怒了。

在不打扰其他同学的前提下,用气声质问:

「陈然,窗外到底有谁啊?」

「……」

「点头 YES,摇头 NO,我说 YES,你说?」

「……」

靠北啦。

这都能忍住不接?

好吧。

YES OR NO,他选了 OR。

没听说我们这届有残障人士啊。

我盯着他的侧脸,陷入沉思。

也许,他高冷的面具下,是…

赌博的父亲,生病的妈妈,上学的妹妹和破碎的他。

哎。

我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

刚入秋。

夏日的燥热还没散去,空气干巴巴的,偶尔吹来阵阵微风,掀动窗帘,也吹拂着一颗颗躁动不安的心。

大家都在奋笔疾书。

只有我,因为没人说话,抓耳挠腮的。

鬼使神差地,我掏出护手霜,不小心挤多了,见陈然一手托着下巴另一手空着,就往他手上抹了点。

等他感受到手上滑腻的触感,一脸茫然地看向我。

我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

吞了口唾沫,脸颊温度瞬间飙升。

他,对我说了第一句话:「嗯?」

心脏跳得飞快。

啊。

啊!

原来他不是哑巴呀。

2

客厅电视正放着台湾狗血剧

女主角的遭遇恰似老妈此刻的心境

家长会散场后她眉心拧成疙瘩

按三模成绩算我刚够着本科线的边儿

老妈按住老爸夹肉的手眼睛发亮

"老宋 要不咱也学隔壁圆圆走艺考?"

隔壁江淮月小名圆圆

是区里有名的美人

在小区遛个弯都能被各家家长夸半天

老爸紧锁眉头没直接否决

"现在转艺考怕是来不及了" 他叹口气 "都怪我 孩子随我长相多"

老爸外号癞蛤蟆

我哪忍得了这个 "啪" 地拍响桌子

"宋大富 别往我身上赖!" 转头告状 "妈 他在马桶水箱藏私房钱!"

"嘿你这丫头!昨天还给你买冰淇淋呢!"

老妈举着汤勺直指老爸 "好啊你!"

屋里响起老爸的哀嚎

等我溜回学校陈然居然还在教室

他还是话少但至少我问问题时会应声

"怎么还没走?"

陈然看我半晌才开口 "等我妈"

"你妈也没走?"

1

2

3

我早习惯等他接话

"嗯"

"为啥?"

"老师找她"

"老师要跟你妈谈话?"

他点了点头

"嗯"

我爸总说我不是读书的料但猜人心思有一套

好几次老妈举着擀面杖要揍我都被我三言两语化解

对付陈然这招也管用

看他露出笑意我愣住了

黑框眼镜后圆眼睛弯成月牙脸颊陷出两个梨涡

乖巧得让人移不开眼

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嘴上却不饶人 "别笑!"

陈然立刻收了笑容

没料到他突然伸手捏我的脸

" 生气了?

别生气 "

刚认识时陈然特别闷

我总给他讲冷笑话

"知道白雪公主为啥总遭殃吗?"

他瞪圆眼睛

一声不吭

我揭晓答案

" 因为她身边全是小矮人啊

哈哈哈哈 "

我笑得直不起腰

陈然歪着头

估计没听懂我又讲了一遍

还是没反应

总算明白啥叫对牛弹琴

望着他白净带婴儿肥的脸忍不住伸手扯了扯

直到把他嘴角扯出满意弧度才松手

" 记住没 以后我说完话就得这表情

这代表开心 "

没想到他真记住了

陈然自己扯了扯脸颊对我比划 "开心"

这次换他提醒我要开心

门外传来陈然妈妈的轻咳

那是个极美的女人

浑身透着舒展大气跟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只是眼角泪痕破坏了那份精致

"你就是小桥吧?" 她微微欠身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我说话竟带了颤音

"是... 是的阿姨"

她笑起来眼角弯度和陈然如出一辙

她开车送我回家

下车时递来个小蛋糕

是街角那家贵得离谱的店买的标签上 688 的数字扎眼

单块价格比我每年生日蛋糕还贵

我捧着蛋糕有点晕乎

陈然在车里朝我挥手我腾不出手回应

脑子里反复回响刚才听到的话

她打电话时说 " 对 出国

手续都办好了

啊那小姑娘..."

后视镜突然对上我的目光她明显慌了立刻转开视线

"我会处理好的"

3

曾经朝夕相处的同学,高考落幕后,还能保持联系的已寥寥无几。

我和陈然却常常见面,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话渐渐多了,反应也伶俐起来,脸上偶尔还能显露出不同的情绪。

起初他妈妈总陪着他,近来忙着别的事,不常在了,有时是司机来接我。

陈然比同龄人更专注,和他相处,不是听他弹钢琴,就是看他画画。

我既惭愧自己的浅薄,又讶异于我平淡无奇的回应总能让他开心。

放榜前几天,我带他去了次游乐园。

是那种很便宜的公园。

我想了想。

近来养成个坏习惯,对他为我花钱的事,竟越来越坦然接受。

他带我走进了他的世界。

我也该回赠些什么才是。

公园里只有三个游乐设施,摩天轮下午五点开放半小时,刚好一圈。

说好坐对面,工作人员关上门,他却凑到我身边,挤在本就不宽的座位上。

他今天没戴眼镜。

露出一双杏仁眼,眼神清亮。

他微微扬着嘴角,眨着眼睛盯着我,模样太过美好,引得我不住凑近去看。

可从他瞳孔里只看到自己的脸时,我下意识躲开,转头望向另一边。

后悔高中三年看了不下100部偶像剧,此刻脑海里的画面像幻灯片,只是男女主角换了脸。

我摸出护手霜。

涂完,才注意到面前伸着一双手。

我挤了点到陈然手上。

他撇了撇嘴。

「欠你的。」

「下次自己带护手霜!」

又帮他涂好。

摩天轮缓缓升到最高点。

我闭上眼睛,许下心愿。

那天在车上,其实我都听见了。

陈然妈妈说要带他去治病。

我已经够幸福了。

那就祝他药到病除吧。

睁开眼。

发现陈然也学着我的样子,闭着眼睛。

黑色睫毛垂下来。

他穿着白色T恤,干净得像天使,背后仿佛有团光晕。

殊不知他在我心里越美好,我就越怕失去。

少年人以为的离别,就是再也不见。

我以后去哪找这么个听话又爱笑的傻子呢?

没等他睁眼,我先拉过他的手盖了个章。

「陈然,你欠我一个愿望,别忘了还。」

我的声音带着哽咽。

陈然还在笑,眼里却多了些不解。

他说:「开心。」

第二天,他妈妈约我去咖啡厅,神色凝重。

我看过一部电视剧,女主角弟弟的特征和陈然一模一样。

我下意识觉得。

陈然是自闭症。

毕竟他在学校的表现,实在天真得过分。

大家都默契地装作没事,只是偶尔用余光打量他,他自己却毫无察觉,支着脑袋望窗外,仿佛眼里的风景是另一个世界。

我学着他的样子,支着脑袋靠在桌上,隔绝所有人的视线。

那时,风景和他相互映衬。

陈然妈妈否定了我的想法。

「小然不是自闭症。

「只是怕打雷,那天头又不小心撞到桌角。」

我松了口气。

他只是反应慢了点而已。

硬要归类。

陈然现在的情况,算是PTSD的一种。

陈然妈妈解释完,紧紧握住我的手,格外恳切。

「小桥,谢谢你,我听老师说陈然和你同桌后才有了变化。」她眼里含着泪,「你知道吗,当陈然在家里念叨你名字时,我有多高兴!」

我点点头。

我当然知道。

班里的人,有叫我刺头的。

叫我侨妹儿的。

叫我语文课代表的。

叫我小桥的。

只有陈然会特别认真,一字一顿地,叫我的名字。

「宋,楠,桥。」

虽然有时音调不对,需要我纠正。

「阿姨,都是我该做的,陈然特别乖,也特别真诚,我,我们都很喜欢他!」

我递了张纸巾给阿姨。

越来越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吃了会儿东西,陈然妈妈几次想说什么又没说。

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终于,在我咽下最后一口奶油时,陈然妈妈开口:「小然要出国治病了,阿姨想让你……」

我突然明白这熟悉感从哪来。

心里咯噔一下。

我见得太多了。

以至于脱口而出:「阿姨。

「您别说了。

「我都懂。

「我不要钱,我会离开陈然的。」

我早该猜到。

陈然长得好看,多才多艺又有钱,说不定还有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我幻想的白马王子,没一个是富家子弟的职业。

陈然妈妈却愣住,随即笑了笑。

「傻孩子,说什么呢。

「阿姨想让你和小然一起出国,费用阿姨会全负责。」

我很疑惑。

天上掉馅饼了?

天上怎么会掉馅饼呢。

这一刻,我没觉得高兴,反而很无措。

我走了,爸妈怎么办?

如果没钱了,阿姨还会管我吗?

最重要的是,我连英语听力都靠蒙,怎么在国外生活?

我抿了抿嘴。

想不出别的办法。

对着陈然妈妈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阿姨。

「我得回家和父母商量下。」

陈然妈妈比我镇定,推了张名片到我面前。

「我和小然,等你电话。」

我起身要走。

身后倏地传来水壶的闷响。

回头才发现,陈然不可置信地从后面站起身,他好像还不会哭,只是从嗓子发出阵阵呜咽。

我顾不上太多,赶紧捂着耳朵跑回家。

4

听完陈然要去欧洲还打算带上我,爸妈都陷入了沉默。

「去国外,是读书吗?」

我爸在工厂当工人,迟疑着报了个数:「一年十万块能打住不?」

做会计的妈妈摇了头:「光学费就不止这个数。」

她伸出一根手指。

我爸咽了口唾沫:「一……一百万?」

我妈点了点头。

「三年下来,最少得一百万。」

这对我家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然后两人一起看向我。

我抓了抓头,换了种说法:「我也没打算去,就是跟你们说有这么回事。」

之后。

他们好像变得格外忙碌。

我妈把冰箱里原本横放的纸盒饮料竖起来,来来回回摆弄了好几遍。

我爸拿起电视遥控器,点开菜单,一会儿调亮亮度,一会儿又调回去。

「……」

半夜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听见有人轻手轻脚走进我的房间,我立刻装起了睡。

有人在我额头亲了一下,又往我枕头边塞了什么东西。

听声音我才反应过来是我妈。

她小声对旁边的人说:「老头儿,你说孩子会不会怪咱们?」

我爸没说话。

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他正把我妈揽在怀里。

他们走后,我摸到枕头下面是个信封,里面装着1000块钱。

「……」

高考后的第三天,本该睡到太阳老高的我,却失眠了。

想了很久。

我选了个既不太早,又不是饭点,天气还好的日子,给陈然妈妈回了电话。

我提前写好了稿子,想显得郑重些。

最后却只说了几个字。

「谢谢阿姨,我暂时还不想出国。」

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

「祝陈然同学早日康复。」

挂了电话。

我在公园的秋千上一直荡啊荡,荡到跳广场舞的阿姨们都回了家。

终于明白为什么偶像剧里总会有个厉害的婆婆,拿着支票让普通的女主离开她儿子。

其实不用提醒,女主总有一天也会退缩。

当你身边出现一个比你身材好、比你漂亮、比你有钱、比你有气质的人,谁都会感觉到差距。

但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爱就不纯粹了。

我抬头望着天空。

没有月亮。

没有云朵。

也没有星星。

陈然看到的天空也这么平淡吗?

或许长大就是这样吧。

五年,也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

大学毕业后,我考上了公务员。

同学聚会上,难免成了大家谈论的话题。

「老班当时就说你最能说,以后肯定得靠嘴皮子吃饭。

「老班真是神算子啊。」

班长打趣我。

其他同学也你一言我一语,过来跟我敬酒。

那时候班里没几个我聊不来的,大家都过来跟我碰杯。

「还说我呢,你高中当班长,入伍了,还打算继续当班长?」我什么话都能接上。

还在读研的同学,打听着上班同学的就业前景和薪资,难免有些迷茫。

很快话题又转到了别的地方。

饭桌上,不知是谁提了我一句:「宋宋,你跟陈然还有联系吗?

「听说他出国留学了,现在怎么样了?」

一瞬间的尴尬闪过,我蹭了蹭鼻子,装作不在意。

「不知道。

「他出国后就没联系了。」

有人叹气,马上又有人提到了江淮月。

她就在隔壁班那桌。

被大家围着。

听说她不打算混娱乐圈了,准备当网红。

「真可惜。」

有人说了一句:「不觉得单看长相,江淮月和陈然很配吗?」

几个女生纷纷表示:「嗑过这对。」

「他俩不都去了英国吗,说不定真是一起去的呢!」

我看向江淮月的方向,有些恍惚。

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她也在看我。

闺蜜拍了拍我,把我拉回神,可下一秒我就恨不得堵住她的嘴。

「就我嗑过宋宋和陈然吗?当时陈然谁都不理,就跟宋宋说话的时候会笑哎!」

我?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我身上。

还好我反应快。

站起身,端起酒杯。

「什么嗑不嗑的,多不实在!

「既然提到我了,那我得说两句!下个月文化广场,我们局办文化展,大家可得来捧场啊。」

我扫视了一圈,目光从每个人脸上划过。

「一个都别想跑!」

一杯白酒下肚。

容不得我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对于这次文化展,局里筹备了很久,到了敲定嘉宾的时候,领导递给我一沓资料:

「小李啊,局里就你一个年轻人,这份资料里的人都跟你年纪差不多……」

「刘副,我是小宋。」

我倒吸一口凉气:「再说,我才刚来一年,这不太合适吧。

「我怕自己干不好。」

刘副拍了拍我的肩膀,很淡定地说:「也不是让你都定下来,随便叫来一两个就行。

「不难的,年轻人多锻炼锻炼,有好处。」

没办法,我只好接过资料。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的,刘副。保证完成任务。」

然而翻开资料第一页。

看到陈然名字的时候,我觉得这世界太魔幻了。

边走边揉眼睛。

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站了个人,结果,跟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我抬头,还没说出「对不起」三个字,猛地低头看了眼资料上的照片,又看向来人。

魔幻。

太魔幻了。

一定是我早上蘑菇吃多了,出现幻觉了!

直到有人叫住我。

声音无比熟悉:

「宋楠桥。

「好久不见啊。」

我心里警铃大作。

陈然朝我伸出手,脸上的笑容和在摩天轮上时一模一样。

我腾出一只手,下意识想轻轻碰一下他的指尖,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掌。

陈然的掌心冰凉,碰到我手掌的瞬间,渐渐有了温度。

我有些吃惊,努力保持着礼貌:

「啊,陈然啊。

「是啊,好久不见了。」

他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停在我脸上,没有移开。

「……」

「哎哟!」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一回头,刘副摔了个屁股蹲。

我本能地想去扶他,刚走两步,忘了手还被人拉着,因为惯性,反而被拉得后退了两步。

离陈然更近了。

见刘副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我松了口气,关心地问:

「刘副,您没事吧?」

刘副揉了揉屁股,装作轻松地说:「我能有什么事。」

他大手一挥。

「别管我,你们年轻人聊吧。」

只是那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我突然想起。

刘副是局里出了名的爱打听,一有空就会端着个保温壶在各个岗位转悠,听些八卦。

我一拍脑门。

完了。

陈然轻咳了一声,小声问我:「我现在应该松手吗?」

我以为他出国太久,一时改不了那边的习惯,好心提醒:「嗯。

「在中国,握手三秒就够了,再长就不合适了。」

「不合适,」他顿了一下,声音拉长,「会有什么后果?」

我的睫毛颤了颤,答不上来。

他松开了手。

我往后退了退。

重新回到安全距离。

陈然的视线从我的手上,慢慢向上移:「晚上有安排吗?

「我走了太久,不知道哪家店好吃。」

我看了看手表。

「改天吧,今天我约了人。」

我匆忙从他身边走过。

快到门口时,才鼓起勇气恭喜他:

「前几天的比赛我看了。

「祝贺你拿了金奖。」

他原本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其实我是想对他说,治疗很成功。

他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5

我接过相亲对象李浩递来的捧花。

「麻烦你了。」

他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这是与他的第三次见面。

我们约好去影院,选了部时下热门的爱情片,像寻常情侣那样。

走了没几步,我还是忍不住回头。

陈然的黑色宾利停在路边,车窗开了道细缝。

随即,有个女人坐进副驾驶,那张脸看着熟悉,却又模糊不清。

她朝我这边瞥了一眼。

我像做了亏心事般,慌忙转过头。

李浩察觉到我的异样,随口问:「认识?」

我敷衍道:「不认识。」

拉着他加快脚步离开。

李浩是名中学教师。

和我一样,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他的家人都是安分守己的实在人。

我父母对他十分满意。

他待我也始终彬彬有礼。

周围人都说,我和李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们确实很合适。

电影还有三分钟散场时,他走出影厅,回来时手里多了杯热奶茶,塞给我暖手。

「刚才电影里的男主角,你不觉得眼熟吗?」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

说实话,整场电影我都没怎么看进去。

「跟你高中同学陈然,长得挺像的。」

听到这两个字,我猛地睁大了眼睛。

上次李浩来接我约会,我化妆的时候,我妈拿了好多我的照片给他看,其中就有张高中大合照。

那时,我拉着陈然挤在最中间,其他人都规矩地把手放在身侧,只有我带着陈然比了剪刀手,显得格外出格。

好在李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问我,能不能给个机会,让他做我的男朋友。

我有些迟疑。

李浩没逼我,笑着说:「下次去上海迪士尼吧,听说女孩子都喜欢那儿。」

「迪士尼有摩天轮吗?」

「好像没有。」

「那不去了。」

李浩被我逗笑了。

他开车送我到楼下。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他低头沉默了许久,才抬眼看向我:「还会有下次见面吗?」

「没有了。」

我本该给自己留条退路的。

但那样对他太不公平。

傍晚,我翻出资料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时间不早了,我做好了他不接的准备。

电话却被接起。

我本想先和陈然聊聊近况,再慢慢套话,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你谈恋爱了?

「恭喜啊。」

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酸意。

电话那头传来闷闷的声音:「嗯?」

他大概没听清,我也不好意思再重复。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一秒。

两秒。

三秒。

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动静,声音带着点黏糊:

「宋楠桥,我饿了。

「你呢?」

我也没想到,和陈然的第一顿饭,会是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

马克定食果然名不虚传。

当香味从碗里飘出来时,我感觉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我正吃得开心,身边有人凑近,我下意识地护住碗。

陈然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就这么好吃?」

我挣扎了一下,把碗往他那边推了推。

「尝尝?」

大不了一会儿再吃他的那份。

我抽出筷子,陈然却按住我的手,握着我的手,用我的筷子夹起面吃起来,动作自然得很。

他眼睛发亮:「好吃!」

不知是被辣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的脸颊烫了起来。

这碗面忽然就没了滋味。

吸溜几口,只觉得寡淡无味。

我看向窗外,无意间从玻璃倒影里看到我们俩,还有陈然对上我目光后,忍不住笑的样子。

我忽然瞥见个有意思的东西。

「陈然,你这衣服是新买的吧?」

陈然低头打量自己的衣服,没发现异常,问我:「啊,怎么看出来的?」

「你吊牌没摘。」

他穿的白色卫衣,我去扯吊牌时,差点没把他勒着。

费了好大劲才把吊牌扯下来。

「咳咳。」

看他还在咳嗽,我有点过意不去。

「不好意思啊。」

陈然摸了摸脖子,缓过来后说:「没事。

「我挺开心的。」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

我一拍大腿。

糟了。

他该不会是傻了吧?

陈然的病才刚好,可别因为我出什么岔子!

我心里想着该道歉,眼睛却死死闭上,拼命憋着笑。

他刚才那傻样,实在太好笑了。

果然人一开心,就容易惹麻烦。

「是因为今天和女朋友约会开心?」

他转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应了声。

「嗯。」

露出的半边脸和耳朵都红了。

我也转开脸。

手不停地搅着早已空了的面碗。

「是谁呀,我认识吗?

「陈然,你太不够意思了,都不带来让我见见。

「好歹……我们当了两年同桌。

「真行啊你!」

陈然很自然地拿过我手里的空碗,扔进垃圾桶,转身闷笑起来。

「谁说我有女朋友了。」

「没有吗?」

我抱起胳膊:「我都看见了,昨天有个身材不错的大美女上了你的车。」

「身材不错?」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语气低沉,「是江淮月。

「你还记得吗,隔壁班的艺术生。」

再次对视,他的眼神格外灼热。

「你以前还说要把她介绍给我。」

我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玻璃上倒映着他的身影,视线始终落在我身上。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早忘了。」

我没忘。

6

陈然坐在钢琴前的模样。

不是隔着屏幕,不是听人转述。

是真实地在我眼前,只为我一人奏响旋律的模样。

我平顺无波的十八年人生里,从没想过会有人专门为我弹完一整首曲子。

我曾设想过未来的日子:有人陪我逛菜市场,为我熬汤,我们会在日常琐碎里慢慢适应彼此。

却没料到生活里,除了烟火气,还有这样突如其来的温柔。

他往旁边挪了挪,空出半张椅子,指尖随意划过琴键,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喜欢。」

我挨着他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迟迟没落下——我从没学过钢琴。

陈然似乎也没打算教我,自顾自弹得投入,琴键在他手下像被驯服的溪流,流淌得顺畅自然。

我原以为他只是随性弹奏,直到那熟悉的旋律漫进耳朵。

毕业典礼上,江淮月弹过这首。

我胡乱按了几个键,发出生涩的声响:「陈然,要是坐在你身边的是江淮月,会不会……」

更合适。

话没说完,钢琴声戛然而止,几个重音砸下来。

接连不断。

带着明显的烦躁。

陈然送我回去时,我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再睁眼,是自己设的闹钟在响,身旁靠椅上的陈然也迷迷糊糊睁开眼。

他揉了揉眼睛,问我:「醒了?」

见我环顾四周有些茫然,他慢慢把靠背调回原位。

「昨晚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我不知道你家地址,先开到你公司附近了。」他眼神有些闪躲,「你今天该不会休息吧?那我送你回家。」

「没有。」

我掰过后视镜,简单整理了一下准备下车,就听见有人敲车窗。

「陈然,你在里面对吗?」

是江淮月的声音。

敲的是我这边的窗户,我只好示意陈然。

他皱了皱眉:「开吧。」

车窗缓缓降下。

车里的情景渐渐露了出来。

江淮月脸上的惊讶藏不住,长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带着几分脆弱的美感。

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她越过我看向陈然:「对不起,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我这就走。」

江淮月的身影慢慢走远。

我攥紧拳头,一拳打在陈然的胳膊上:「还不快去追!」

「我不。」

「渣男。」

陈然有些生气:「我追她干什么!」

「人家女孩子都为你哭了,你还不想负责,不是渣男是什么?」

「她又不是我女朋友。」他像泄了气的气球,把脸转向另一边。

我耐着性子劝他:「那也是你给了人家希望,不然她怎么会对你这么执着?」

「哼。」

陈然转过头瞪我:「我跟她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每次都跟她说。」

「那她怎么还……」

我站在女生这边。

「总之就是你的不对。」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拼凑起来后,我觉得这世界更让人看不懂了。

陈然去英国的第三年,遇见了江淮月。

那时陈然因为药物影响,每天都要靠轮椅,江淮月就常常来看他,没有任何缘由,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每天陪他说说话。

有时看着陈然,江淮月会默默掉眼泪。

后来,陈然在电视上看到一个人,那人跟他有六七分像,而江淮月站在原地没动,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以为陈然不会说话,就那样恍惚地讲起了他们的故事。

「你知道吗?

「小 A 和小 B 是在艺考班认识的,他们是老师最看好的学生,每次都让他们搭档做示范。

「他们有时是朋友,有时像亲人,有时是对手,有时又是爱得难分难解的恋人。好像把世间所有情感都尝了个遍,他们爱上彼此也像是注定的。

「可男生家里出了变故,他一边打工一边上学,怕女孩跟着受委屈,就跟女孩提了分手,女孩没同意,让他再好好想想。没想到再见面时,男生娶了富家小姐,还成了有名的演员。」

一直被江淮月当作不会说话的陈然,冷冷地打断她:「所以你是想找个替身?」

江淮月露出为难的神色,跪在陈然面前,紧紧攥着他的手。

「表演老师说我是很有天赋的。

「……我可以爱你一辈子。」

「演的?」

江淮月没回答。

「滚。」

7

陈然跟在我身后走进办公大楼时,刘副正笑眯眯地朝我们招手。

他身侧还站着个人。

人在极度无语时,嘴角反而会勾起笑意。

是江淮月。

作为本地小有名气的网红,她出现在这里倒也合理。

刘副拍着巴掌:「江老师的舞蹈配陈老师的钢琴,简直是天作之合!」

合什么合。

「刘副这安排……」

「我想独奏。」陈然打断我,「既然是文化节,我希望钢琴能成为主角,而不是单纯的伴奏,想让更多人听见钢琴本身的魅力。」

江淮月抬眼看向刘副。

刘副显然没料到他如此坚持,正对着我疯狂使眼色。

「刘副您眼睛不舒服?我包里有润眼液,要不要试试?」

刘副长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是我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路。小李啊,这次节目就交给你全权负责,办好给你批几天假!」

「刘副太客气了,叫我小宋就好。」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多亏了局里各位同事的帮忙,文化节总算顺利落幕。

江淮月的出场引来了不少观众,其中有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高大身影格外醒目,她的节目刚结束,就跟着那人匆匆离开了。

陈然的表演准备了三首曲子,一首炫技之作,一首耳熟能详的经典,还有一首我从未听过。

作为压轴节目,他表演结束后安排了观众互动环节。

我作为串场主持人,穿着白色礼服选了十位孩子,由陈然教他们弹一段简单旋律。

此时场内观众已走了大半,只剩些带孩子的家长还留在原地。

个穿红衣的小姑娘怯生生拉住我的衣角:「姐姐,能把我的位置让给别人吗?」

我有些疑惑:「为什么呀?其他小朋友都盼着上台呢。」

「我不会弹钢琴。」

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我转头望去。

其他上台的孩子都能完整弹出一段,有几个甚至像模像样的,唯有眼前这个小姑娘,手指悬在琴键上迟迟不敢落下。

我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

忽然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不会有什么关系呢?」我轻声问她:「你想弹吗?」

小姑娘用力点头:「想!」

曾经的我也是这样,因为不会弹琴,因为别人都弹得很好,就始终不敢触碰琴键,怕被人笑话。

可若是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目光里,该多可惜。

「姐姐,你会弹钢琴吗?」

我笑着点头,又摇了摇头。

其实我算不上会弹,手指总像不听使唤。

但……

「想学小星星吗?」

只用一根手指就能弹哦。

小姑娘学得很快,没多久就能和我四手联弹了。

第二遍弹完时,身后传来掌声。

回头看见陈然穿着蓝色西装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不知已站了多久。

以他的水准来看,我们刚才的弹奏大概只算初学水平吧。

「弹得不错。」他说。

随后他坐到我身边,简单指点了几句,我们三人开始五手联弹。

有他加入后,整首曲子忽然变得饱满起来,像是零星的光点汇成了星河。

他说自己成立了一个钢琴基金,要在江城各所中小学设钢琴班,第一个名额给了红衣小姑娘。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问起他刚才弹奏的第二首曲子叫什么。

陈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看向我:「这位姐姐叫什么名字?」

我下意识地开口:「宋楠桥。」

「嗯。」他应了一声。

「那首曲子就叫宋楠桥。」

我的脑袋忽然有些发沉。

十八岁的陈然,总是沉默寡言,却总能看穿我的局促。

那天阳光正好,落在他和钢琴上,像蒙上了层柔光。

他朝我招招手。

握着我的手教我弹了首曲子。

是小星星。

轮到我自己弹时,错漏百出。

那些我以为难听得刺耳的错音,原来都被他悄悄编进了旋律里。

如今它们有了名字。

叫宋楠桥。

8

我和陈然在车里,空气静得能听见呼吸

我先打破沉默:「特意为我写首曲子?

「可我根本听不懂啊」

陈然猛地踩下刹车,转头望我

眼神亮得像淬了星光:「你当真不明白?」

「是为了谢我吧?」

肯定是这样

陈然的中文总像没学透,从不正面回答

永远是我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车顶天窗突然滑开

我本能地抬眼望向上方

陈然的声音就在这时落下

「宋楠桥。

「我能追你吗?」

他喉结滚动的声响格外分明

我怔怔望着他

直到漫天烟花骤然炸开

他又轻声追问,带着点忐忑:

「可以吗?」

烟花在夜空绽放,陈然的侧脸被映得格外好看

我晃了晃神,笑着摇头

「不行?」

他眼底瞬间漫上失落

我慢慢牵起嘴角

「不是。

「不用追,因为我愿意。」

陈然听完,猛地将我拥进怀里

一。

二。

三。

胸腔里的心跳震得耳膜发响

我的手机突然尖叫起来

是今早设的六点半闹钟

我慌忙推开陈然

「要来不及了!」

「什么?」

「礼服得赶紧退,晚一分钟押金就没了!快开车!」

「啊?」

陈然手忙脚乱,分不清该先挂挡还是先打方向盘

「我说快点走」

陈然像是突然明白,俯身吻住我

手掌扣住我的后颈,吻得又急又深

番外

三十岁那年,陈然写的那首曲子

宋楠桥早已能倒背如流

直到某天,在她从未碰过的陈然的手稿里

发现一张纸

像是从旧笔记本上撕下的,边缘已经泛黄

字迹还带着少年气

写着三个字

【宋楠桥。】

下面有行极小的字,是另一种笔锋

【命理缺木,故用双木为名】

完结